【伞修】无碑人（三）
姊妹篇《送羊入虎口》（韩张，微双花，欢乐向）
本章伞哥终于有了大篇幅描写了，玉面修罗伞哥
本章微双张兄弟
三、
叶修站在病房的窗户前凝视着花圃旁似乎在争执的兄弟二人。他在住院部的顶层楼，不太看得清那两兄弟的表情，但从他们的肢体动作中可以感觉到哥哥正在抚慰弟弟。叶修并不认为张佳乐适合卧底，这个人的眼睛太干净、太纯粹。一个干净纯粹的人不容易被污染，但也不容易打入内部。叶修不知道如今选卧底的要求是什么，仅仅是与毒贩这些恶势力有仇吗？将不适合的人推入这漩涡之中，与让他们去送死并无不同。
叶修不希望张佳乐死。死去的人或许有留恋，但终究是解脱了。但活着的人呢？张佳乐不是孑然一身，他还有弟弟，若他去了，他的弟弟又会如何呢？
叶修转过身冷冷地看向走入病房的人。李开山，百花特别行动小队总指挥，将与他对接，接手苏沐秋卧底时的所有资料。
叶修重新躺回床上，凝视着李开山。他不说话，李开山也不说话。他们就静静地凝视着彼此，都在等待对方的示弱。
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都不肯示弱。
倒是李开山身后的人受不了了，轻唤了一声。
如此的僵持的确不是回事，李开山顺坡而下：“组织上的命令你应该已经收到了。”
叶修垂下眼，将资料从被褥的夹层中取出，没有交到李开山的手上，死死地压住：“为什么选他，你在把他推上死路。”
李开山往后仰了仰，最后靠在椅背上，说出的话冷酷无情：“我们看中的从来就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叶修打翻了茶杯，杯中的热水尽数淋在李开山身上，李开山没有让。
“人命对你们来说就这么不值钱？”
“对于组织来说你们并不是人，只是一颗钉子，哪里需要就钉向哪里！”
“所以呢，所以你们明知沐秋暴露还是一声不吭，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踏进陷阱？”
“若救你们，牺牲的人便更多。”李开山沉声，“叶修，这是一道无论如何选择都会错的题目，失控的火车，两条铁轨，一边一个孩子，一边六个孩子，你会如何选？”
“如何选？”叶修狂笑，“我们踏马的就不该踏上铁轨！”
“对，你可以选择不去，但有些人却没有选择。”李开山站起身，一步步踏到床边，俯视花圃。花圃旁的兄弟二人早已不见了，但他还是盯着那处，仿佛那里依旧上演着争执。“只要心中有恨，他们就会迈出那一步。”
“他原先并不知道。”
“对，所以他纯粹单纯，更容易获得犯罪分子的信赖……”
“也更容易暴露，更容易死，是吗？”叶修眼中寒光四射，“他死了，他的弟弟便无所依傍，就会燃起熊熊怒火，将自己，将敌人共同烧死！利益最大化，也只有你们做得出。”
“完全依靠信仰，依靠责任，变数实在太多。这条战线上，我们不能容忍太多的变数，我们要的是最准确的指向。”李开山从口袋中取出两张照片，其中的一个叶修认识，就是刚刚离开的张佳乐，还有一个，“他是张佳乐的弟弟张新杰，如今是苏沐橙的同学。”
叶修的指骨咯咯直响：“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两兄弟谁更适合卧底？”李开山没有回答叶修，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公安大学的少年班注定与普通大学的不一样，这些孩子的确是被挑选出来的，但不仅仅是因为聪明，更因为他们的父母必有一个死在犯罪分子手中。他们身负血仇，对犯罪分子恨之入骨，永不会背叛！”
“一群小棋子是不是？”叶修乏力地倒在床上，他想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但他却无能为力。
李开山依旧没有回答，继续沉声说着：“张新杰，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毒贩折磨至死，躲在木箱里一声不吭；隐瞒父亲死亡真相十年，只为让他的哥哥活的自由轻快。这样的孩子，才是卧底的最佳人选，够冷也够狠。可他的心却不够硬，他有软肋，这个软肋注定让他驻足不前。”
“所以要害死他的哥哥，借犯罪分子之手！你们心中还有黑白之分吗？”叶修嘶吼着。
“苏沐秋就能分清黑白吗？”李开山瞪视这叶修，冷笑着，“当年他对着自己的战友举起屠刀之时，你见到他手软吗，你见到他流下一滴泪吗？”
叶修清楚的记得那天依旧有闪耀的霓虹，依旧有靡靡的歌舞。只是这些霓虹歌舞进不了这间逼仄的屋子，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不停地晃悠着，让叶修觉得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回到了那群魔乱舞的年代。
宽哥坐在椅子上，两旁是光着膀子提着铁棍的打手。这场景太像电影里的镜头了，若是往日，叶修大概会抱着一盒爆米花和叶秋挤在一处，好好研究研究这些人的肌肉。可是现在，血腥味充斥在鼻间，让他真正知道他所面临的是什么。
宽哥看着苏沐秋，苏沐秋也看着宽哥。与宽哥的狰狞不同，苏沐秋依旧是笑嘻嘻的，仿佛趴在地上那人刚刚说的话与自己毫无关系。苏沐秋点上一根烟，很优雅地吸了一口，吐出几个漂亮的烟圈。他挑了挑眉，漂亮的丹凤眼下掩映着几缕杀意：“所以呢，宽哥这是认定我是卧底了？”
苏沐秋太沉着，太冷静，让宽哥有些疑惑。他知道有些卧底心理素质过硬，面对指责依旧面不改色，可是苏沐秋会吗，他才二十岁，一个二十岁的小萝卜头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宽哥仔细打量着苏沐秋，希望从他那执烟的手中看到一丝的颤抖。只要一丝，只要那么一点点，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下命令，命令手下将这可恶的小子活活打死。“我想听你说。”在良久的观察后宽哥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沙哑，不是病态的沙哑，而是吸足了人血后黏腻的沙哑。
“我能问他几个问题吗？”苏沐秋站起身，慢慢踱到地上那人身边。在宽哥的首肯下，他抬起脚尖将那人翻了过来。
那是叶修第一次看到暴露卧底凄惨的模样。他忍不住捂住嘴，眉毛紧皱，想吐又不敢吐。他这幅惊恐的模样让宽哥很满意。这种心理素质的小孩才真的不是警方的卧底。
那个人的身子不自然地蜷缩着，被利器割开的皮肉外翻着，皮肉上有一些黄色物质，在那黄色的物质上盯满了密密麻麻的虫蚁。那人不停地抽搐着，用手抠刮着腐烂的皮肉，红白的东西裹得满手都是，于是很快，更多的虫蚁爬上了他的双手。
叶修死死地咬着唇，他要忍住，一定要忍住。
苏沐秋对这一切似乎已经见惯了。他嫌恶地撇撇嘴，慢慢蹲下身子，将自己的衣角整理好，不愿沾染上一丝一毫的污浊。他抽出一把匕首，拍了拍那人还算完好的脸：“喂，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好了宽哥说不定会饶你一命。”他啧了啧嘴，“你这样子吧，受的都是皮外伤，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犯不着跟自己的命过不去不是。”
那人睁开眼看了看苏沐秋，又看了看宽哥，为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说我是卧底，那我上线是谁，传过什么消息？”
那人嗫嚅了几句，立刻就有伏在旁边的人将那些话传给了宽哥。宽哥点了点头，看向苏沐秋：“他刚刚说的你能反驳吗？”
“不能，当然不能！”他站起身，伸出双手，挡下想要抓他的几人，“着什么急啊，宽哥，要这么快就能露出破绽那我们也太小瞧警方的卧底了。您稍待片刻，我再问他几件事。”苏沐秋围着那人踱着步，“你还记得警方突袭咱这条街酒吧的那晚吗？”见那人要开口，他摆了摆手，“你别说话，你别说话，你这会说话还要麻烦兄弟们趴地上听。”他环视了周围人一眼，“大家应该都记得那晚，在座的各位都进了局子是不是，只有我，只有我没进去。这事太奇怪了，我的地方怎么就查不到呢，若不是提前收到风声我再怎么也躲不过不是。”
“的确。”宽哥眼珠微微转了转，看向地上那人，“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收到风声的，说清楚了，我饶你一命。你依旧做你的卧底，只不过变成我们的卧底。”
那人的眼睛顿时亮了，他将如何收到苏沐秋的通知，如何安排手下收起白粉，如何逃过警察的搜查说得详详细细、绘声绘色。说得连叶修都忍不住要相信苏沐秋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他的故事说完了，宽哥也起身了。他走到那人身边，一脚踩在他已被虫蚁咬伤的手，狠狠碾压着。叶修看到那双手的皮肉顿时绽开，白骨露出。凄惨的呼号响在耳边，让叶修忍不住闭起了眼。现实画面与电影画面毕竟不同，这赤裸裸的视听冲击让他的心都要跳出来。
“阿秋的酒吧没有躲过那一劫，照样查到了。他不是没去警局，只不过不在那一天。你知道那天他在哪吗？”宽哥嗤嗤笑着，“在祥哥那呢，跟我一起。”他啐了一口，“临死还要带上一个，你们这些警察还真是……怎么说呢，真伟大！”他抬头看向依旧笑眯眯的苏沐秋，转了转眼珠，“他诬陷你，就由你送他上路吧，知道该怎么做。”
“当然知道，他差点害死我，我怎么可能让他走得多舒服！”
那是叶修第一次看到苏沐秋杀人。明晃晃的匕首映着惨黄的灯光带着红色的血肉衬着苏沐秋那张绝美又冷冽的眼。他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猫或者狗，不，就算面对猫狗也下不去这样的狠手。血肉离体，四肢断裂，惨叫声最后化为虚无。苏沐秋慢慢站起身，他的脸上、颈上、身上沾染了无数飞溅的血液，那些血在他的身上看出一朵朵荼蘼的花，衬得那张脸更似修罗。
苏沐秋用手指抚上那把带血的匕首，让血液一点一点地滴在地上。他微转凤目，眼光如箭：“看到了吗，”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温柔得让人战栗，“这就是卧底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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