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凋零

燕巢幕上前传之潜龙勿用(十一)

十一、
瞳飏站在卧室中央,风天逸站在他对面,两个人眼对眼互相看着。屋中烛火燃烧着,火焰偶尔跳动,发出呲呲的声音,火光昏暗,配上夜的静谧,在这两人之间增添了一丝暧昧的气氛。如果不是瞳飏不合时宜的开口的话。

“不会伺候人吗?还要我教你?”

风天逸的睫毛轻轻颤着,他伸出手,细长如葱段的指解开了瞳飏的第一颗扣子;紧接着便是第二颗。瞳飏低下头看向风天逸,风天逸比他矮了一个头多,他低头时下巴正巧扫到风天逸的秀发。风天逸的发被编成一束麻花软软的斜搭在肩上,没有任何发饰,只在这片黑中显出一道蓝,那是蓝色的发绳,很有心的从顶端延续到尾部。瞳飏伸出手想要轻触那蓝色,却不料风天逸突然矮下身去。瞳飏的手不尴不尬的停在半空中,见风天逸疑惑地看过来,他忙撇过头,抬起那只手掏了掏耳洞,也不知有没掏出什么来,拇指扣着中指往外弹了弹。风天逸低下头解开瞳飏最后一颗扣子,一脸的嫌弃。

风天逸直起身,想帮瞳飏把衣服脱下,他努力回忆着在南羽都时侍女们是如何服侍他的,想着照搬过来也就是了。岂料瞳飏又将衣服扣上,皱眉道:“你还真不会伺候人,襄侯没教你吗,给主子解衣服不可以半蹲,你得跪下!重来!”

风天逸咬了咬唇,他不在乎跪不跪,到了中州他跪的人不少。他只是受不了瞳飏那赤裸裸的鄙视目光和毫不掩饰的羞辱神情。风天逸半垂下眼,手握紧又松开,终究还是屈服的再次解起扣子。解到第三颗时,他的腿弯下,膝盖落在地上声音响亮又刺耳。风天逸仰起头伸长手臂,解开那第三颗扣子。瞳飏看着他,发现他的眼中没有泪,与第一次相见时一点羞辱都受不了要奋起反抗全然不同。但瞳飏又从他眼中看到了心如死灰,瞳飏不明白他为何在短短时间内就没了傲气,真的屈服于命运了?你若不在乎,我又何必尊重你!

只着短衫的瞳飏抬起一只脚。风天逸看着沾满泥屑的靴子,认命的帮他脱下。风天逸想起自己在南羽都时也从没叫人这么服侍过,这瞳飏行伍出身,居然也如此娇气。瞳飏的脚很大,风天逸两只手才能将它完全包住。两只脚淹在热水中,片刻就红了。风天逸取过一旁的毛巾,静静等待着,他不知道瞳飏要泡多久,只能祈祷快些,他的腿跪的都有点酥麻了。

瞳飏忽然抬起了脚,撩起的水溅了风天逸一脸。风天逸想挡,可哪里挡得住,他想发火,又只能咽下这口气。想擦脸,又发现手上是瞳飏擦脚的布。风天逸抬手抹脸,将眼睛处的水揉去。幸好瞳飏的脚不臭,不然可真够恶心的,风天逸心道。

瞳飏看着揉着眼的风天逸就像一只揉脸的小猫,他脸上带起一丝笑,也不擦脚了,伸出一只手拉过风天逸,将他带到自己怀中。风天逸猝不及防,踉跄的身子带翻了水盆,惹得腿脚处湿漉漉的。

瞳飏温热的呼吸就在颈边,风天逸的眼睛蓦地瞪大。“别碰我!”他低吼一声,手脚并用想从瞳飏怀里挣扎出来。瞳飏大怒,反扣风天逸双手将他压在床上。“你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打。”方才风天逸舞动的双手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虽然不疼,但却没面子的很。瞳飏觉得自己很奇怪,风天逸不反抗他生气,风天逸反抗了他又生气。“你不就是二哥送来给我暖床的,现在如了你的愿,从此以后你就能脱了贱籍了,做这种刚烈样子给谁看?”

风天逸听不清瞳飏的话,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晚的牢中。同样幽暗的灯光,同样被缚的双手,同样压在身上他挣脱不开的分量。风天逸嘶鸣着,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滚开,滚开!”

“本事大了,还该骂我。”瞳飏抽出风天逸蓝色的发带,柔顺的发散开来,称着苍白的脸庞特别好看。

“求你放过我,放过我!”风天逸低吟着,勉力抬起头,晶莹的泪从那莹蓝的眼睛中滴落,顺着脸颊汇成两条浅溪。风天逸混沌的头脑并不清楚现在面前的是谁,他只是下意识的去求饶,他不想再招受那样的痛楚。

瞳飏松开了手,他慢慢站起身,背对着风天逸:“你就那么不愿意?”他有些失落,“出去吧!”

风天逸的身子还在不可抑制的抖动着,不过此时他的头脑已经清醒了,他庆幸瞳飏没有强要了他。他从床上起身,拢了拢衣服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瞳飏只看到那柔亮的发消失在门外,气恼地踢翻了矮几。

风天逸跑回了房。永侯府人少,所以下人们一人一间屋子,不需群居。风天逸靠在门上慢慢萎頽下去。他的手脚冰凉,喉间压抑的抽泣着。他原以为他熬过了那晚的噩梦,却原来是自欺欺人,他忘不了,他的身体更忘不了。他感谢瞳飏是个正人君子,否则今晚他一定……风天逸挪到墙角,每当伤心的时候他就喜欢躲在墙角抱膝哭泣。小时候,皇叔总会适时的出现安慰他,长大了,皇叔扮恶人不肯来,但他的身边还有一群忠心的侍卫,他并不孤单,可如今,他又能求助于谁呢?他不知道走出贱民村的选择是否正确,他甚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走下去的必要。瞳邡说能帮他的只有瞳飏,瞳飏手下的武将们能震慑太子的人,或许有一天能帮屈家昭雪。可他不是屈家的人,不是为了昭雪,甚至不是为了帮贱民们翻身,他要的是萦峦花,那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羽族凝翼有无作用的花。他做了这么多,赌上自己,有可能会输得一无所有。

“其实你本来就没什么了,风天逸!”风天逸从臂间抬起头,轻声道。我已一无所有,又有什么是输不起的!风天逸看向窗外等待天明,天亮了,他就去伺候瞳飏洗漱。

老人家总是起的早的。郗伯看到站在瞳飏屋外的风天逸很是诧异:“你怎么没在屋里?”是殿下没兴趣还是易梦不同意?郗伯眯起眼不准备深究,年轻人的事由着他们自己解决吧。“殿下快起了,你预备些茶吧。”

屋里传出声响时风天逸抬手叩了门。瞳飏见是他,有些诧异,他不应该躲得远远的吗,怎么还来了?风天逸倒上茶,立刻芳香四溢。风天逸泡茶的手艺很好,无论什么茶送到他手上他总能调出清澈沁香的茶水,哪怕劣茶也不例外。

瞳飏喝了一口,这样沁人心脾的茶本该夸奖两句的,可惜他心思不在茶上,甚至没有品出这茶与往日的不同。瞳飏瞥了风天逸一眼,见他似乎没有昨晚那么排斥:“你……”他想了想,“你如果不想在永侯府还可以回襄侯府。”

“永侯府很好,比襄侯府好。”

瞳飏点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易梦这是觉得除了他瞳飏永侯府就完美无缺了?“我待会去军营,案子不结不会回来,你照看好郗伯。”他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了,府上这么整理清洁都是你的主意,很不错,你就帮着管家吧。”

风天逸伺候着瞳飏穿衣,状似无意地问道:“殿下在查什么案子需要几天不回家?郗伯挂念殿下得紧,快过年了,您也体谅老人家。”

“城中贵族接二连三失窃,我查了几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君父生气,斥责得紧。”

“这是什么贼人有这通天的本事?”风天逸面上冷笑,“贵族家不比寻常,一家失窃,另外的人家怎可能不防范,居然屡屡得手?出入贵族家如入无人之地,这贼人莫非能够飞天遁地?若无那本事,不是家贼就是谎报。”

瞳飏眸中陡亮,他看着风天逸,眼中有欣赏,他爱极了风天逸唇边的那抹冷笑:“你知道吗,这样的你才像最初的你!” 他扔下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早饭也不吃,直奔军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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