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凋零

潜龙勿用(五四)

五四、

迷梦城中关于风天逸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只是周丞觉得这些传说都不太正确。风天逸固然很美丽,只是这美不同于一般承接香火的男子的美,他的美不仅张扬,更加决绝。是刀剑出鞘的美,是箭矢离弦的艳,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然!

就如现在,他踩着满院的落梅缓缓而至,步子看似轻松其实十分坚定。他那颗长于谋划的脑子里或许又在计算着什么事,等待着撬开刺客的嘴。

周丞猜风天逸的手上一定有一张巨大的情报网,不如他何以能将远离迷梦城的齐家的举动查探得一清二楚。如今,他是不是又操胜券而来,不需拷问就能知道刺客的底细?

风天逸随身总是带着一方帕,每进一个地方他都会用帕捂住口鼻,即使这地方没有任何异常的味道。风天逸原先并没有这个习惯,后来不知道哪一次,他的手上有这么一方帕,于是他就自然而然地做了这个动作。直到做完,他才猛然醒悟,他的这个习惯从何而来。并非源于他本身,而是来自他的皇叔。

他一点点地走近风刃,一点点地成为风刃!

风天逸的笑声捂在帕子里,有点沉闷,听上去并不动听。那被捆住的刺客抬起头,打量着这位迷梦城中新晋的传奇人。

“怎么,不认识我了,需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风天逸放下帕子,示意左右给那刺客松绑。“那时若非你不肯收留我们,我也不至于流落城南,有了如今的机遇。”他的背挺得很直,就像苍松一般,“你不是自认低人一等吗,怎么又做起这种勾当,妄想凭此翻身?”

那人跪伏于地:“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未想到大人真能走到这一步。”

风天逸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如今你有了上进之心也不算晚。”他侧过身,背对那人,用帕子擦了擦本就很干净的手,“我用不用你还得看你带来的消息有么有价值。”

“我们是任家雇来的,杀周大人以绝后患。”

“周大人这是查到什么动了他们根本了吗?”风天逸莞尔,看向周丞。

“是查了些,证据确凿,若报上去他们爵位不保。”

“爵位不保还能留得命在,刺杀朝廷命官可就不那么好糊弄了。前番齐家的事我已放了任家一马,他们怎么如此不知收敛还要往刀口上撞。”他又看向那人,“田西,你手中可有他们雇佣你的证据?”

“有了齐家的事后他们谨慎许多,都是口头传唤,付钱了事。不过我记得他家联络人的长相,或许可为依据。”

“这不能算,他完全能说你曾在他家做工,见过那人样貌。”风天逸转了转眼珠,“那个与你一同来的自尽的人是谁?”

“不是城北的贱民,但应该地位也不高。任家这次找人没在城里找,他们用我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回了老家,不知我曾在城北待过。对了,毒药是任家的给我们的,他们承诺若我们死了必好生安抚我们的家人。”

“周大人怎么看?”

“只要有物件留下,我便能顺着这蛛丝马迹找到证据。”

“那便有劳大人了。”风天逸回了一礼,又指着田西道,“他曾是城北贱民之首,富民贵族家的秘事也知道一些,大人若有疑问可询问他。”又看向田西,“你若能襄助周大人破了此案,我便举荐你去禁军营。”

田西大喜,作揖道:“必效死命。”

对于风天逸要往禁军里塞人,瞳飏是无可无不可:“只是你也不要滥好心,有些人不值得你这么帮。就像这个什么田西,他若真要立功,到我军营里报道,战场上见真章,为何要做刺客故意引你关注!”

“他能为城北贱民之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若依常规当兵,无人会将他放在眼中,可要有了我的推荐即使只是小兵,别人也会高看他一等。”

“既然如此,这么会投机取巧的更不能用。”

风天逸弯了眉眼:“殿下也莫非黑即白,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黑白,物尽其用罢了。田西比不上长大哥忠厚,但又比长大哥机灵,日后做个探子也是不错的。”他清点着除夕要用的东西,“今年过年可还要向君上君后敬献礼物?”

“没人提议,应该不用吧。”

“还是备着好,以防万一。”风天逸取出一盏灯,中间一颗珠子,四边有似镜片的东西环绕着,“这是我近来无事做的,用了殿下丢在箱底的夜明珠。君上夜晚批阅奏折,烛光晃眼,用这盏灯最好。”他摆动旁边的镜片,“扭动这个可以调节光亮。”

“这么好的手艺真是不比河洛的差!”

“那是自然。”风天逸得意,“待日后我给禁军配齐了装备,让那罗从此所向无敌!”

今年的除夕守岁没像去年那般搞出太多花样。不能将风天逸做的灯展示一番,瞳飏很是惋惜。正瞧歌舞间,瞳烨嘟囔了一句灯光太暗,瞧不出花样来。瞳飏便似听到了福音,取出灯来,进上前道:“君父,儿臣知君父夜晚批阅奏折辛苦,特献此灯。”他扭动开关,调节了镜片方向,顿时,殿内如有日照。

瞳烨大喜,忍不住赞了几句,让君后、安妃等面上很不好看。安妃笑了一声道:“这灯果然精巧,不知殿下如何得来的?”

“是府上人做的。”

“可是那位玲珑剔透的少庶子?”安妃拢了拢鬓边的发,看向熙妃,“那少庶子好是好,但殿下毕竟是要大婚的人了,他还是这般挖空心思地讨殿下欢心,对未来的正妃不太好吧。”

“这也算不得挖空心思,定是飏儿对他说了他便做了。”熙妃微微有些变色,只是不好发作。

安妃抬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没有反驳熙妃的话,又转向君后,举杯道:“臣妾敬君后娘娘一杯,不知娘娘何时能请姐妹们喝上一杯庆祝小殿下的诞生啊?”

君后瞥了太子夫妇一眼:“不会太久了!”

红柳心里很苦,她并非不想怀上太子的孩子,只是她实在受不了太子的那些嗜好。刚刚成婚时,太子还能温柔相待。可没过多久,他便觉得这般小心翼翼的没什么意思,希望红柳配合他做出一些姿势来。红柳从小受教,自觉那些所谓有趣的姿势是勾栏院里的下贱人才会做的,她自然不肯。太子便失了兴趣,依旧寻着那些容貌姣好的侍从们玩闹。

红柳垂下眼不敢正视君后的眼神。君后曾经询问过她几次,只是这些话她如何说得出口呢。红柳低眉喝酒,眼角余光看到沉浸于献灯喜悦中的瞳飏。她知道瞳飏为何这么高兴,不是因为灯,而是因为那个做灯的人。她很羡慕风天逸,得到了瞳飏所有的爱。但她同时也怜惜风天逸,由于身份,他终究不能成为他的妃。红柳又想到了那位即将成为永王正妃的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注定得不到丈夫的爱。

过了午夜,晚宴散去。瞳飏刚要上车,却见抢先出宫的红柳站在车外等着自己。瞳飏虽喝了几杯酒,但还没有彻底醉了,知道要保持距离。他对红柳行了一礼,问道:“太子殿下呢,为何没来陪伴太子妃?”

“他酒吃多了,还没出来。”红柳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瞳飏,“知道殿下要大婚,这是贺礼,还请殿下手下。”

“太子妃要送礼可随太子府的……”

“这是我私下送的。”她将那东西塞到瞳飏手中,“殿下不要在此处牵扯,若被太子见了不好说!”

瞳飏瞥见瞳麓歪歪扭扭往这边走来,忙将那东西收到袖中,退后几步与红柳拉大了距离,作了一揖:“瞳飏先行告退。”

那不是什么特别的礼物,只是一串手链。风天逸取出那手链,感叹一声:“这链子我曾经见过,是太子妃的佩戴之物。在宫里相遇时,我夸赞这手链别致,她告诉我是她的陪嫁之物。”风天逸转动上面的红珠,其中的四个上可有百年好合四字,“她对殿下真是痴心一片,将最好的祝福都送来了。”

“我还是还回去吧,这要让人知道不好。”

“殿下若还回去,本不知道的人也就知道了。”风天逸收起那手链,“太子妃曾告诉我太子对她并不好,偶尔也有打骂。她将这手链送走,怕是已有了不能厮守到老的感觉。”风天逸紧紧捏着那盒子,垂下的眼中射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光,“若是能帮太子妃脱离苦海……”

“这怎么可能,除非太子休了她。若真那样,她日后又怎么见人!”

若太子真的休了她,势必得罪红家,那红家……风天逸眯起了眼睛。

正月初七,开朝,蒋鑫上报周丞所查事宜,确定包括任家在内的几大家族瞒报谎报粮产一事,又上报任家私募刺客刺杀朝廷命官之事。所牵连家族有瞳骁家臣也有瞳麓家臣,两边各自使力,希望能减轻罪名。


评论(9)

热度(122)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