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勿用（五三）
五三、
迷梦城今年的冬天不若去年冷，也不曾落雪，故而萦峦花粉也没有去年多。风天逸掂了掂盒中的紫星花粉，小心收藏了，转身又给瞳飏置办大婚的物件。过了正月，瞳飏就要将正妃迎娶进门了。
“得空殿下往景家走一趟，问问正妃喜欢什么，有什么忌讳，我好提前备着。”
“这么上心干什么？我又不喜欢她！”瞳飏拉住风天逸，“你歇一歇，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也不怕累着。”
“政治联姻，谈什么喜欢不喜欢，但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到的。殿下若不肯去，我便借着殿下的名义去。”
“不用，这一大摊子够你忙的了，别再添烦了。我什么时候去？”
“明日午后吧，驾着永王府车驾去，得让人都瞧见了永王殿下如何重视这门亲事。还有，若能见到正妃娘娘便见一见，她一个小姑娘家，离了父母孤身一人来到王府，恐怕会怕。殿下趁机安慰安慰。”
“她比你还大了一岁，你叫她小姑娘。说不定这小姑娘是个母老虎，容不下你呢！”
“不会，我打听清楚了，这位正妃娘娘性子温顺，身子又一向不好，不是那种要强的人。”风天逸清点着礼单，“我们这边的彩礼都备下了，等过了年，王公大臣们也会给殿下送上贺礼。到时殿下全都手下，千万不要拦阻。”
“还得一个多月呢，到时再说吧，说早了我也不记得。”他顺了顺风天逸的发，从后面抱住他，“易梦，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为我的事忙碌我总会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如果日子永远这样该多好啊！”他转过风天逸，额头相触，“易梦，等正妃入了门，你，愿意做我的侧妃吗？”
额头上的那缕暖意如丝线一般遛进了骨髓。风天逸喜欢这样的温暖，可是他不能沉浸其中。风天逸低下了头，相触的额头瞬间分离，那丝暖也随即消逝：“殿下，我……大仇未报。”
“我知道，我会帮你报仇的，我只想你永远在我身边，这并不矛盾。”瞳飏臂上用力，箍住了想要逃离的风天逸。
“正妃刚入门，殿下就想让我……这不好，况且，我的身份也配不上侧妃。”
“身份不用担心，我会去求君父的。”火热的鼻息喷洒在风天逸脸上，“我是真喜欢你易梦，是真的！”他低下头一口含住了风天逸的双唇，厮磨着，阻止那拒绝的话再说出口。
瞳飏放开了气喘的风天逸，捧住他那因为缺氧而通红的脸蛋：“我不会让正妃给我生下孩子，我只要你和我的孩子。我不能给你正妃的身份，我却可以让我们的孩子成为日后的王者。易梦，我的心是真的，你信我！”
他怎会不信呢！风天逸苦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我志不在此！”
“难道我对你的真情也比不上你的那些雄途大志吗？你是否成为我的妃子，和贱民平民们能否得到公平晋升的机会并无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风天逸慢慢闭上眼，“我从贱民村一路走到迷梦城，许多人都以为我是要凭这副容貌得到达官贵人们的青睐，从而改变命运。我要告诉他们，即使没有容貌，贱民也可靠自己的本事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位。所以殿下，我不能成为你的妃子，我要先成为你的臣子。”他回报住失望的瞳飏，“等那罗的天下平复了，等一切步入正轨，等贱民们再也不用出卖身体获得荣华富贵，殿下，等到那个时候，我就从朝堂上退下去，走到你的后宫里去。”
“你，说的真的？”瞳飏大喜，“你别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所以殿下，先助我成功吧！”
瞳飏开心地跑了出去，他说他要喝酒庆祝庆祝。风天逸看着那人雀跃的身影，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可是，刚刚的那席话究竟是真心还是欺骗呢？风天逸似乎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进了腊月，迷梦城很多人家过得并不快乐。廷尉蒋鑫派了廷尉丞周丞专查官粮漏报瞒报之事，这周丞果真认真查了，太子襄王显王的家臣以及一些封君手下或多或少的都有这样的现象。有人揣摩着周丞如此认真是想借机捞点好处，于是暗里明里送礼的不计其数。可惜周丞面对这些黄白之物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也有人送上了俊俏的侍从，周丞倒是收了，随即便恢复了这些贱民的自由，任他们回乡。周丞如此不识好，自然就成了旁人的眼中钉。
周丞也知道朝中有太多的人想要把他赶出去，可是他不怕，他身正，他不信那些小人能找出他的把柄来。
“周大人正人君子，把柄自然是找不到的。”周丞正在开门，竟不知拐角处竟站了一人。这人竟然知道他此时所想，可见厉害。周丞往后退了几步，探看拐角处那人，正是风天逸。
“永王府上的少庶子。”周丞微行了一礼，打开门，将风天逸迎了进去。
风天逸回了一礼，带着来人走了进去，环视四周，见周丞家十分简陋不由夸赞：“若人人都似周大人这般清廉，那罗何愁不兴。”
“清廉二字可不敢当。”周丞笑道，“实在是没钱，不是不想装饰得豪华些。”
“那么多金银送上来，周大人不是没收。”
“那是不敢收，不是不想收。”周丞似乎十分坦荡，“我若收了，那些人立刻就能置我于死地。”
“周大人总是拒绝，不怕他们恼羞成怒，连关节都不做了，直接置你于死地？”
“我好歹是朝廷命官，难道还真能派杀人杀了我？”
“谁说不能呢。”风天逸让随从的两人拜见了周丞，“我家殿下担心周大人安全，特令我送来两人保卫大人。”
周丞抬眼瞧了，见其中一个眼熟，想了想，惊奇道：“这不是……赵安！”他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少庶子，你如此重用此人，不怕在下怀疑那个案子……”
“周大人能找出证据吗？”风天逸微微侧着头，带笑的眉眼竟有点像是狐狸。
周丞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风天逸微一挑眉，结束了这个话题，又道：“这两位武艺高强，普通刺客斗不过他们。若能活捉一二，周大人日后可不要忘了我家殿下的送的这份大礼。”他站起身，“周大人忙了一天，易梦不打搅了。”
见他要走，周丞忙唤住：“有一事想请教少庶子。这漏报谎报瞒报的事一旦查证，殿下预备如何？”
“君上曾说按律令行事。只是法不责众，若要行而有效，诛其首恶足矣。总得给一些人一点希望，狗急跳墙可不好！”
“若如此，贱民平民何时才能分得土地？”
“君上从未说要将土地分给平民贱民。周大人，”月色下，风天逸神色如刀，凌厉异常，“土地永远都是国家的，而贱民平民能从中得利多少就看大人您的手段了。”
“我？”周丞不解，“请明示。”
“周大人忘了君上颁布的推恩令了吗？平民贱民既然不得提升，那就让贵族富民落到与之平行的行列即可。”
赵安再次回到永王府时风天逸正站在梅树下。红颜的梅花衬得莹润的面庞更加洁白似雪，若不是立在树上的鹰和执在手里的肉太过煞风景，赵安倒真想赞一句人比花娇了。
风天逸拿起碗中的肉一块块喂给惊风吃了，瞥了眼一旁来不及切肉的瞳飏，打趣道：“这些本不是殿下该做的事，殿下偏要来做。如今笨手笨脚的，叫人瞧见了又不许人笑，何必呢！”
瞳飏懊恼地皱起眉：“这砧板上的活计怎么比战场上的还难！也是你这鹰太金贵，偏要有肥有瘦，这不小心分开了它还不吃！”
“他是殿下的鹰军之首，自然金贵。”风天逸撸起袖子，“看到这处伤疤了吗，为了驯服它，连我的肉都给它吃了。”
瞳飏抚上去，轻轻吹着：“还疼吗？”又对着惊风舞了舞拳头，却换来惊风展翅尖啸。
“它有灵性得很，殿下最好不要得罪他。”风天逸又去取肉，看到站在墙角的赵安，“周丞那边出事了？”
“是。周大人无事，来的人被我们抓了，一个服药死了，还有一个被控住了。”
风天逸拍了拍手，将肉碗扔给瞳飏：“我去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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